二千九百四十一章 柳儿[2/2页]
袭人笑道:“才说了一会子闲话。你瞧,我前儿粘的那双鞋,明儿叫她做去。”
冯芯听见这话,便向两边回头,看无人来往,便笑道:“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一时半刻的就不会体谅人。我近来看着玉丫头的神情,再风里言风里语的听起来,那玉丫头在家里竟一点儿作不得主。她们家嫌费用大,竟不用那些针线上的人,差不多的东西都是她们娘儿们动手。为什么这几次她来了,她和我说话儿,见没人在跟前,她就说家里累得很。我再问她两句家常过日子的话,她就连眼圈儿都红了,口里含含糊糊待说不说的。想其形景来,自然从小儿没爹娘的苦。我看着她,也不觉的伤起心来。”
袭人见说这话,将手一拍,道:“是了,是了!怪道上月我烦她打十根蝴蝶结子,过了那些日子才打发人送来,还说‘这是粗打的,且在别处能着使罢;要匀净的,等明儿来住着再好生打罢’。如今听宝姑娘这话,想来我们烦她不好推辞,不知她在家里怎么三更半夜的做呢。可是我也胡涂了,早知是这样,我也不烦她了。”
冯芯道:“上次她就告诉我,在家里做活做到三更天,若是替别人做一点半点,她家的那些奶奶、太太们还不受用呢。”
袭人道:“偏生我们那个牛心左性的小爷,凭着小的大的活计,一概不要家里这些活计上的人做。我又弄不开这些。”
冯芯笑道:“你理他呢!只管叫人做去,只说是你做的就是了。”
袭人道:“哪里哄得过他,他才是认得出来呢。说不得我只好慢慢的累去罢了。”
冯芯笑道:“你不必着急,我替你做些如何?”
袭人笑道:“当真的这样,就是我的福了。晚上我亲自送过去。”
一句话未了,忽见一个老婆子忙忙走来,说道:“这是哪里说起!柳儿姑娘好好的,投井死了!”
袭人唬了一跳,忙问“哪个柳儿?”
那老婆子道:“哪里还有两个柳儿呢?就是太太屋里的。前儿不知为什么撵她出去,在家里哭天哭地的,也都不理会她,谁知今儿找她不见了。刚才打水的人在那东南角上井里打水,只见一个尸首,赶着叫人打捞起来,谁知是她。她们家里还只管乱着要救活,哪里中用了!”
冯芯道:“这也奇了。”
袭人听说,点头赞叹,想素日同气之情,不觉流下泪来。
冯芯听见这话,忙向夫人处来道安慰。这里袭人回去不提。
却说冯芯来至王夫人房中,只见鸦雀无闻,独有夫人在里间房内坐着垂泪。冯芯便不好提这事,只得一旁坐了。夫人便问:“你从哪里来?”
冯芯道:“从园子里来。”
夫人道:“你从园子里来,可看见你冯兄弟么?”
冯芯道:“才倒看见了。他穿了衣服出去,不知哪里去了。”
夫人点头半向,哭道:“你可知道一桩奇事?柳儿忽然投井死了!”
冯芯见说,道:“怎么好好的投井?这也奇了。”
夫人道:“原是前儿她把我一件东西弄坏了,我一时生气,打了她一下,撵了她下去。我只说气她两天,还叫她上来,谁知她这么气性大,就投井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冯苡笑道:“姨娘是慈善人,固然是这么想。据我看来,她并不是赌气投井。多半是她下去住着,或是在井跟前憨玩,失了脚掉下去的。她在上头拘束惯了,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处去玩玩逛逛,岂有这样大气性的理!纵然有这样大气,也不过是个胡涂人,也不为可惜。”
夫人点头叹道:“这话虽然如此说,到底我于心不安。”
冯芯笑道:“姨娘也不念念于兹,十分过不去,不过多赏她几两银子发送她,也就尽了主仆之情了。”
夫人道:“刚才我赏了她娘五十两银子,原要还把你妹妹们的新衣服拿两套给她妆裹。谁知小舅妈说,可巧都没什么新做的衣服,只有你冯糖妹妹作生日的两套。我想你冯糖妹妹那孩子素日是个有心的,况且她原也三灾八难的,既说了给她过生日,这会子又给去人妆裹,她岂不忌讳!因为这么样,我现叫裁缝赶两套给她。要是别的丫头,赏她几两银子也就完了,只是柳儿儿虽然是个丫头,素日在我跟前,比我的女儿也差不多。”口里说着,不觉流下泪来。
二千九百四十一章 柳儿[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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