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2/2页]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163小说]https://m.163xsw.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沟河的鱼儿或许过些日子也能学会用树叶儿来保命！”

    “那咱就好好看着，我就不信瓦沟河的鱼比别处的鱼瓷笨。”

    山里的夏夜不缺少色彩和歌声。有星有月的夜里，星月与村里的太阳能灯交相辉映，萤火虫星星点点流动的光就显得微不足道。如若天空星月皆无，又起了河雾，太阳能灯被雾气裹罩，那时的萤火虫就十分的显眼，在村里村外院里院外飞东飞西，飞上飞下。小时候，魏石寨常常是掐了葱叶儿，跑着蹦着去逮来萤火虫，装进葱筒里，装了十只八只，他手里就有了一根明晃晃的萤火棒了。村里的娃们都是这么干的。记得有一回煤油灯断了油，点松明油烟太大，熏人，他就拿萤火棒给母亲照明，让母亲在他的不甚明亮的荧光棒的照耀下，为一家人做夜饭，洗碗刷锅。

    青蛙从日落时分就呱呱呱叫唤不停，河湾里，水塘里，猛雨过后的茅池里，到处都有青蛙的歌声，一阵阵，一片片，时疏时密，时急时缓，时高时低，动听悦耳，如大大小小的珠子跌落盘中，清脆响亮。这如歌如诉的蛙声从初夏直唱到秋后，是山里人听得最多最熟的一首百听不厌的歌，是山村夏夜里最美最动人的音符，在山间水畔，在村头路边，在屋脊墙头，在人们的心间跳跃流动，直到把你带入一个五彩斑斓的梦乡。

    大白鸟在瓦沟河里的觅食果然在一段时日之后就变得艰难起来，鱼少了在次，主要是瓦沟河里的鱼是越来越精了，只要一发现有来自水以外的任何活物，都会机警规避，或隐身浮叶之下，或钻入河石缝隙小洞，或藏身草丛之内，之前从不惧怕人的鱼儿，今却如惊弓之鸟，见人就拼死逃命。魏石寨就说，小小鱼儿也有脑子，只十天半个月，就变得聪明伶俐了。魏长庚说，人都知吃一堑长一智，世间活物恐怕没有不通晓这个理儿的。于是，河里的蚂虾，岸畔的蚯蚓小虫，皆为尖嘴大白鸟搜罗食用，大白鸟直到秋分才离开瓦罐村。

    还是回到瓦罐村的夏天，晚间屋子里的蚊子就结成了伙，绣成了蛋，一曲蚊子的大合唱就在屋里上演，从入夏至立秋，每晚魏石寨都要拿来艾草或麦糠在屋里熏上一阵，屋里就一满满涌流着灰白黑黄的烟气，蚊子的大合唱也在这烟雾弥漫里偃旗息鼓，敞亮的门口，则成了被熏得晕头转向的蚊子的逃命通道，伴着鼓鼓涌涌翻卷流出的狼烟，蚊子如被洪水裹挟的醉鬼痴汉，仓皇逃窜，踉跄而去。院子里每日早晚总有一群蚊子在空里聚集盘旋，如一疙瘩黑云灰雾，上下来回流动自如，合唱是必不可少的，魏石寨拿着草帽或扇子一阵猛扇狂呼，蚊子四散而逃，魏石寨..还没挨到板凳，那蚊群就又集结成军。老黄后腿直立，前爪高举，做扑逮状，每回都无功作罢。大狸猫对蚊子的舞唱似乎并不理会，每日只专心与老鼠周旋，毛色却比来时更有了光气，身子也胖出一圈儿。

    日头爷儿来了又走了，走了又来了。日子一天一天过着。过着，地里的玉谷就孕了穗儿了，就长出红缨儿了，就冒了梢儿了，大豆小豆就开花了，就结了豆荚了，白萝卜，红萝卜也在伏天里下了种。核桃在农历六月六，也灌了香油，摘一颗，用镰刀剜开，取出裹了蛋黄色外皮的核桃仁，剥去外皮，就露出洁白光润的核桃仁儿，虽还嫩着，但已经有了核桃的香味儿。柿子娃儿稠稠地挂了一树又一树。初夏就开了一树树白花又落去的板栗树，而今毛茸茸的板栗就挂满树梢。桦栎树、青冈树皆挂着橡子果，在枝头叶间随风摇曳。回茬地里的庄稼在这高温高湿的时光里，如打了鸡血样疯疯地窜长着，如是雨后的黑夜里，你坐在地边翘耳静听，那咔咔的拔节声此起彼伏。因了庄稼的茂密高大，此时地里的杂草，已如钻入人海里的孩童，即得不到日光的照拂，也享不到微风的抚慰，面黄肌瘦，不死不活着。魏石寨和魏长庚只消在早晚的凉爽里，钻入青纱帐，挨垅挨行地毯式拽了杂草，余下的工作，就是坐等秋庄稼的成熟，只要老天爷给力，风调雨顺，待到秋后定是一个果实累累的丰产年景。

    农历七月初七是一个浪漫而美好的日子。小时候，每年的这个日子，魏石寨都要听他妈魏郭氏给他们姊妹几个说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故事。那时的魏石寨并不知晓牛郎织女因何一定要在这一日相会，更不知晓世间那些喜鹊又因何会在这一日为牛郎织女搭起一座桥，把个浩瀚银河变作通途，让这一对男女相见，直到长大后，到了快要婚娶的年龄了，他才对男女之间的一些事情有了或模糊或清晰的感知，又从村里年轻男女身上发生的故事里品出了些许的滋味。那时的他，也萌生出一个奇怪而浪漫的念头——在他的“织女”出现的时候，也能有成千上万只喜鹊在瓦沟河上为他们搭一座桥，尽管瓦沟河没有天上的银河那般充满奇幻和神秘，尽管那时的光景苦得如黄连水一般，但他还是希望能有这样的奇迹出现。然，当他跟桂英相见时，却没有喜鹊为他们搭桥，眼见的皆是村人菜色的脸和装满饥饿的眼，大集体的日子里，食不果腹，村人倾家出去要饭逃荒，这样的?j惶日子，让他跟桂英的结合也变得寡淡无味。桂英是用水担挑着一对竹箩筐来到瓦罐村的，水担上、箩筐上皆系了大红绸子，算是娘家的陪嫁品。婚礼也极其简单，先是给.……画像三鞠躬，然后是给双亲三鞠躬，再就是给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三鞠躬。有人提议让魏石寨说说他跟桂英的恋爱经过，桂英一听脸就红到了脖子根，把头垂在那里，一声不吭。魏石寨也是红脖子涨脸的，只是没有像桂英那样低头，说有啥好说的，没啥说，就是媒人介绍，俩人见了几回面，桂英对我没啥，我也对桂英没啥，就成了。村里的几个年轻人不依不饶，他们就给唱了一首革命歌曲，歌的名字叫《大海航行靠舵手》，唱完了，那几个年轻人说不中，再来一个，他们就又唱了《东方红》，又唱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北京的金山上》……最后，魏石寨和桂英还互赠佩戴了……像章。村人来祝贺，礼品多为一块手帕或胰子洋碱，再就是一块粗布或一盒纸烟，如随现金，皆为一角两角……说来也巧，魏石寨跟桂英结婚的那天，正是七月初七。

    这些年，城里的年轻人时兴过洋节日，啥圣诞节，情人节，听收音机里说，中国人一过完阴历年，年轻人紧跟着就过西方人的情人节，虽说那时还是冰天雪地，然满大街已是玫瑰飘香，年轻人不惜花大价钱，买了，送给自己个的心上人。听说买花送花的人中，也有已婚的男女，把这稀奇东西送给同样有了家室的“情人”，个中关系谁人能说清道明？这几年，社会上又兴起了农历七月初七过咱自己个的情人节，洋气的叫法唤作“七夕节”，一些善男信女在这一日，就尽情地浪漫着……

    今年的七月初七，是魏石寨跟桂英结婚四十年。这一天，桂英给魏石寨挂了电话，还怨他把结婚的日子都忘了，也不给她挂个电话。魏石寨却说，没忘么，记着哩呀！

第52章[2/2页]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