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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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的童话。年来了,他不仅能穿新衣能解嘴馋,还能痛痛快快耍,尽情尽意疯,还能享受长辈们最最疼爱的呵护与爱怜。然,年关在他妈的眼里却处处都充满了神秘神圣与威严。妈说,初一到初五,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如若说了不吉利的话,你在这一年里是要走背运的;妈说,过年还不能吃药,吃药就预示着你这一年都离不开药了,你的身体也就整年成了病秧秧了,你也就成了药罐子了;妈说,过年不能吃泡馍,也不能烤馍烧馍吃。初一到初五,如是吃了泡馍,你在这一年里就会经常遭雨淋,就有可能被水淹;如是吃了烤馍烧馍,这一年里你的衣裳就会经常被火烧,甚而有遭火灾的危险。妈说,过年女人不能做针线活,说是如若做了针线活,你的眼就会犯病,严重的,眼还会瞎掉;妈还说,不过破五不能扫地,更不能把垃圾往外倒,她说扫地就等于扫财,倒垃圾就等于把钱财往外扔……总之,妈对年有着这样那样许多的忌讳。魏石寨从小就接受着妈对于过年的那套“理论”的熏陶。这些忌讳在他的心里早已刻下了深深的烙印,直至现如今,妈也走了有些年头了,他自己早就升格成了“爷”字辈儿了,然,因了他妈那一代人为年节蒙上的那层神秘神圣威严的面纱,故而年的神秘神圣威严一直丝丝缕缕在他心里缠绕着。他不知晓这些禁忌和忌讳有无道理,但他还是愿意依着妈的旨意,一直将这些老规矩传延下去,许是对妈的永不断绝的追思,许是对老祖宗遗留下来的那些老习惯的敬畏,许是啥儿啥儿都有……
吃过了扁食,一出门,天就豁然变了脸了,坡上梁上的雾气不知啥时已消散,厚厚的云也仿如在眨眼工夫就人间蒸发了样,瓦罐村四围起起伏伏高高低低银装素裹的山圪梁上,一抹蓝天如漂洗过一模样儿,东山顶上一轮火红的大火球咯咯叭叭活动着筋骨,正在徐徐跃上山梁。
“初一到底还是个好天哩!”魏石寨立在院子里四下张看着。
“老辈子说初一天好,一年里人的身子骨就硬朗——初一管人哩么!”桂英立在门边,斜依在门框上,“初二管牲畜哩。”
“妈,你这都是啥理论呀?正月初一管人,正月初二管牲畜,这两天天好了人好牲畜也好,这两天天要是不好了,人也不好了牲畜也不好了?”魏小波从门里往外走着,“都是听我外奶我奶说的吧?记得年年你都要絮叨这,连我的耳朵都听得一层老茧了哩!”
“这可不是你外奶你奶发明的,这是咱老祖先一辈儿一辈儿流传下来的。初一天晴了,人就结实;天不好,人就脆弱。初二管牲畜,牲畜跟人一样儿么。”魏石寨说着就往院外走,却见门里的大伯也要出门儿,就折身返回屋里搀扶大伯下了石磕台儿,又对魏小波说,“去给你大爷搬个小板凳,搁在外头朝阳的院墙下。”
“大伯,你坐这晒晒暖儿,我跟小波子回屋给咱老牌位儿烧炷香,磕个头。”魏石寨帮着魏长庚坐下。
“咋,没有我?给老牌位儿烧香磕头不叫上我?我不是咱老魏家的人?”魏长庚*才挨到板凳,就要往起立。
“不是哩不是哩!你老了,磕头下跪不方便,还是我们年轻一点儿的来,你就免了吧!”魏石寨把手按在魏长庚肩膀头上,不叫他起身。
“哪有年龄大了就不给老祖先烧香磕头这个理儿?只要不是沿床卧枕动弹不了啦,都要给老祖先烧香磕头哩。”魏长庚扎挣着要起来。
“年年如此,能不能隔上一年两年烧一回香,磕一回头呀?”魏小波说,“眼目时下不是啥儿都时兴改革么,这老规矩能不能也改一改?”
“改?信嘴儿胡说!也不知你说的话往哪安插!一年才给老牌位儿烧一回香磕一回头,你都嫌多?”魏石寨黑着脸,拿眼瞪着魏小波。
“我这不是随便说说么,你恁厉害做啥哩?不改就不改,算我没说不就是了么。”魏小波嘟嘟囔囔就往回走。
回到屋里,立在中堂挂了魏氏祖先族谱画轴案前,魏长庚说:“咱老祖先不能忘哩。老祖先留下的好些老规矩也不能扔掉哩!现如今人心浮漂,啥儿啥儿都不要了,好些人连老祖先都不记得了。有些东西能丢掉,有些东西不能丢掉,丢掉了老可惜哩!你们这些年轻人,要知道哪些能丢,哪些不能丢,咱是中国人,几千年遗留下来的好东西可要好好看着护着守着,可不敢说不要就不要了!如若把这些好东西扔了,不要了,或者是随随便便改了,以后你或许就不知道你是谁了哩!”
魏长庚颤颤巍巍上了第一炉香,在魏石寨跟魏小波的搀扶下,虔诚地磕了三个头,然后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魏石寨神情严肃,点燃手里的三炷香,恭恭敬敬插入香炉里,把大伯的动作重复了一遍。最后魏小波也在魏长庚和魏石寨的目视下完成了烧香磕头。末了,魏石寨对魏小波说:“年初一给老牌位儿烧香磕头的规矩永远都不能改,更不能停,等我们都死了,你这一辈儿还要继续坚持。谁忘了老祖先,谁就是不孝子孙!”魏小波垂首顺耳,说:“老爸,儿子记住了,一切按照你的指示办,一辈子都不改不停,中吧?”魏石寨说:“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死了也不放过你!”
魏石寨说这话时,正巧被桂英听见。桂英说,大过年的,不叫说不吉利的话,你咋就这呀那呀的信嘴儿胡说呀?桂英忌讳“死”字,把“死呀活呀”说成了“这呀那呀”。魏石寨说,咋就把过年这一场给忘了,一张嘴,就突突出去了。桂英惊惊道,?H?你呀!大过年的,咋就管不住你那臭嘴?魏石寨说呸呸呸,忘了忘了!说着,就用手在嘴上轻轻扇了几下。
初一拜近邻,初二拜丈人。瓦罐村没有了人家,拜近邻就免了。初二也不用出门儿了,因为桂英的双亲也都已下世,娘家只有兄弟侄子,早先还不断来往,这些年也渐渐远了淡了,走动就少了,最多在娘家有红白喜事时,才会走动走动,没啥儿大事要事,逢年过节就少有来往。俩闺女也因了路被雪封而没有赶在初二回瓦罐村娘家。
日头起起落落,一晃儿可就到了破五了。这几天日日都晴着,初一初二一连两天都是蓝天红日,到了初三往后,天上才时不时飘上几坨白云,空气却如水洗过一模样儿透着亮着,阳坡脸上的雪早已消融,背阴处依旧残留了皑皑的白。而收音机里也在见天播报着省城京城里年节期间处处都是晴空蓝天,遇上了几个月来难得的好天气。
老黄在这几日显得十分悠闲自在,他也是随了人的闲适而过着恬淡的日子,时而在屋檐下晒晒暖儿,时而随了主人到村里村外走走转转,时而跟鸟雀们鸡们追撵疯跑。
年在一天一天走过,走过一天就少一天,不知不觉,咣当一下,年就过完了,就过了破五了,所有的禁忌和忌讳都解禁了,瓦罐村又回到从前那种想说啥儿就说啥儿的日月里,又回到从前那种想干啥就干啥的时光里了。年过完了,才真正走进了春天——初六那天,一年里的第一个季节开始了——立春。
搭了春,阳气从地里噌噌噌往上冒呢,大地上所有睡去的生命即将迎来复活的繁荣,背阴处的雪,瓦沟河里的冰,都将在暖暖的春光里化成水,如母亲的乳汁,去滋养这山这坡,这田这地,这草这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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